净旻法师 | 佛教为中国传统文化所做的“四个坚守”

我们看教堂的建筑是中华建筑吗？不是。哥特式、拜占庭式的教堂是西洋建筑的传承。那么清真寺呢？你一看就能想到阿拉伯，也不是中华建筑的传承。当然也有特例，比如北京牛街清真寺，它有一些门面是中国传统的建筑风格。但绝大多数的基督教堂、天主堂、伊斯兰清真寺，都是呈现明显的异域特征，是把异国他乡的建筑传播到中国来的。

只有佛教建筑入乡随俗，传承了大唐、大宋、大明、大清，完全是跟当时的中华艺术无缝对接。现在中国大地上的古建筑，应该说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寺院道观在传承着。所以佛教作为一个曾经的外来宗教，在中国生根繁衍两千多年，它的第一位中国化的坚守，就是在硬件上坚守了中华传统建筑。

佛教出家人的“三衣一钵”（三衣即祖衣、七衣、五衣）传承古今，诸佛田相衣，佛佛道同，每一位世尊降生人间，法服不改。所以人世间如果有统一的制服，我们佛教也算是老大哥了：当社会上还没有“制服”概念的时候，我们出家人已然穿着统一的制服了。制服者，有标准制式的服装也。

那么剩下的所有僧服，无非中华汉服。我们虚云老和尚把它称为“这身大领衣服”，所谓“圆顶方袍僧相现”。出家人穿的方袍海青，为什么叫“海青”？《山海经》里讲有一种鸟叫海东青，简称海青。海青鸟翩翩起舞，翅膀张开以后，大概就像我们海青的衣形，衣袖广而且方，方袍。僧装即汉服，直到今天我们汉传佛教僧人穿的海青、衣衫，跟当年诸葛亮、刘备穿的都差不多，无非他们的是绫罗绸缎，上面会绣一些纹样、会用织锦。我们出家人则便为俭朴，要穿坏色衣。

当然，我们的这件海青、长衫虽然是中国汉服，但已经被赋予了佛教的元素，比如“三领四带”。大家去数一数，我们这款斜领子是由三块布重叠地包裹在上面的，共有三道，叫三领；然后衣服上有四条带子，外面大家看得见的是两条飘带，里头绑扎着的还有两条带子。“三领四带”表诸佛崇高境界的“三身四智”。

繁体字、文言文，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本载体。三千年中国文化，是文言文和繁体字的天下。然而现代人，包括许多高学历的中国人，对文言文和繁体字都早已渐行渐远，极为生疏。然而中国佛教到现在，寺院的匾额、楹联、碑记，我们的上堂法语、功德文疏，大量的佛教经典、祖师著作，包括许多当代佛教印刷品，依然还在使用语体文、繁体字，这就从一个方面为我们中华民族坚守着文脉，文以载道，这一点非常重要。

所以学中医，中医大学的学生，他们有个必修科目叫“医古文”。你不懂古文，怎么读得懂《黄帝内经》《本草纲目》？我们不懂古文，怎么能读得懂《华严经》《涅槃经》《法华玄义》《法华文句》呢？

当然可以看白话文，但白话文就像妈妈在孩子牙齿还没长出来之前，把食物先嚼一嚼，再吐出来喂给他，口味、美感都变掉了，哪里还有什么色香味？只是营养还在。唐诗如果译成白话文，大家看看这种唐诗是什么味道？所以这是第三个坚守。

解放前中国人都是有名有字的，毛泽东字“润之”，朱德字“玉阶”，蒋中正字“介石”。文化人还有号，唐伯虎的姓名雅号加起来：姓唐、名寅、字伯虎、号桃花庵主。历史上有名有字才是标准的中国人。古代男孩子二十岁行成人礼，“二十而冠”，父亲母亲要给他赐个字，女孩子十五岁了也要取字。“出生取名，成人取字”，有了字以后大家就不能直呼其名了，而是称他的表字。我们汉地僧人一直传承使用了中国的“名字”制度。比如我的恩师法名“惟茂”字“悟道”，我们印光大师法名“圣量”字“印光”、弘一大师法名“演音”字“弘一”。这就是规矩。

我们出家人称上下，跟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避尊者讳有直接关系。比如我们称“上传下喜法师”，合起来是恩师名讳。因为我们不能直呼师名，所以把一个词拆成两个单字，上一个字是“传”，一下个字是“喜”。口头上简化，就用“上某下某”的格式来尊称了。所以为了避尊者讳，不敢直呼其名，把名字拆成两个单字，加一个“上”一个“下”，合起来就是师父的名讳，跟所谓“上成佛道、下化众生”没有关系。它不是佛门特有或首创的，而是从中国社会礼俗中借鉴过来的。这才是有关“上下”的标准来历。

这些丛林的小知识，我们出家人需要知道。我们不但自己要知道，还要传给我们的徒子徒孙知道。这是佛门的非物质文化遗产。

佛教中国化的东西很多，今天我就挑上述四条很重要的讲一讲，表达一个外来宗教落户中国两千年开花结果，为我们中国传统文化所做的“四个坚守”，坚守到今天，更希望能传递到明天！

 ——摘自2020年12月14日净旻法师于慧日禅寺光明楼开示（文内建筑照片都是复兴后螺溪传教院美景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