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一大师圆寂纪念 | 他静悄悄地凌空,又无声无息地回到大地

2023-10-18 00:34:00 发布: 人气:22


他静悄悄地凌空,又无声无息地回到大地

弘一大师圆寂纪念





农历九月初四

南山律宗第十一代祖师

民国四大高僧之一

弘一大师

圆寂81周年纪念



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中说,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,必经过三种之境界:


“昨夜西风凋碧树。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。”此第一境也。


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此第二境也。


“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此第三境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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弘一大师,就是走完了三个境界的那个人。

 


面对艺术,他曾在西子湖畔写下《送别》:“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……”

 


面对妻子,他这样道出出家心声:“我并非寡情绝义,我为了那更永远、更艰难的佛道历程,我不仅放下了你,也放下世间一切已享有的名誉、成就,世间的一切,都等于烟云,我们要建立的,是未来的光华无垠的世界,在佛陀的极乐国土,我们再见!”

 


面对修行,他总结十项,劝勉世人:


虚心、慎独、宽厚、吃亏、寡言、不说人过、不文己过、不覆己过、闻谤不辩、不嗔。

 

面对生死,他在临终写下绝笔:悲欣交集,见《观经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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弘一大师静默禅坐


举世瞩目的才子踏上佛门的莲台,最终成为南山律宗第十一代祖师。



他所注重的戒律精神与出家前的浪漫气息,迥然成为生命的两极,以强烈的对照彰显一个精神生命的成长过程,犹如层峦叠嶂异峰突起,静悄悄地凌空,又无声无息地回到大地。





原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、原泉州开元寺方丈妙莲法师,早年亲近弘一大师多年,曾详细分享了许多弘一大师圆寂前鲜为人知的细节。


在大师圆寂81周年纪念日里,我们特别恭录于此,以飨有情。

 

 

壬午八月廿三日(1942年10月2日),弘一法师又为转道老和尚七十寿庆写了一副联对:“老圃秋残犹有黄花标晚节,澄潭影现仰观皓月镇中天”。写此联后,渐示微疾;犹力疾为晋江中学学生写“不为自己求安乐,但愿众生得离苦”中堂百余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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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即说:“身体发热”。


壬午八月廿四日(1942年10月3日)食量遂减。


八月廿五日(1942年10月4日)复为学生写字。


八月廿六日,食量减去四分之三。还照常写字。


八月廿七日,整天断食,只饮开水,医药悉被拒绝。


八月廿八日下午五时,弘公叫我至卧室写遗嘱。弘公力疾亲笔写在旧信封上:


“余於未命终前,临命终时,既命终后,皆托妙莲法师一人负责,他人无论何人,皆不能干预。弘一 国历十月七日”


又叮嘱谢绝一切吊问。



八月廿九日下午五时,复嘱我五事:


一、在已停止说话,及呼吸短促,或神志昏迷时,即须预备助念应须之物;


二、当助念之时,须先附耳通知云,我来助念,然后助念。如未吉祥卧者,待改正吉祥卧后,再行助念。助念时,诵“普贤行愿品赞,乃至所有十方世界中”等正文,末后再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十声,不挝木鱼,大声缓念,再唱回向偈“愿生西方净土中”,乃至“普利一切诸含识”,当此诵经之际,若见余眼中流泪,此乃“悲欣交集”所感,非是他故,不可误会;


三、察窗门有未关妥者,关妥锁起;


四、入龛时,如天气热者,待半日后即装龛;凉则可待二三日装龛;不改穿好衣服,只穿旧短裤,以遮下根即已;龛用养老院的,送承天寺焚化;


五、待七日后再封龛门,然后焚化;遗骸分为二坛:一送承天寺普同塔,一送开元寺普同塔;


在未装龛以前,不须移动,仍随旧安卧床上;如已装入龛,即须移去承天寺。


去时,将常用之小碗四个带去,填龛四脚,盛满以水,以免蚂蚁嗅味走上,欲焚化时损害蚂蚁生命,应须谨慎。


再则,既送化身窑后,汝须逐日将填龛脚小碗之水加满,为恐水干去,又引起蚂蚁嗅味上来故。



八月卅日整天不开口,独自默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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悲欣交集,大师遗墨真迹照片


九月初一日上午,弘公为黄福海居士写纪念册二本;下午,弘公写“悲欣交集”四字,(附“见观经”三字)给我,作为最后遗墨。



九月初二上午,叫我写“愿生西方净土中,九品莲花为父母,花开见佛悟无生,普利一切诸含识”四句偈。


九月初三上午,因我再请吃药,弘公开示:不如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利益大,我当乘愿再来度众生。“我去去就来”。同时,叫我写付温陵养老院的遗嘱。同时叫我寄致夏丏尊居士遗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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弘一法师写给夏丏尊先生的遗书


九月初四日(1942年10月13日),晚七时四十五分,呼吸少促,我即开始准备助念。先在弘公耳边说:我来助念。接诵“普贤行愿品赞偈”,再大声念十声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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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2年10月13日,弘一大师圆寂于泉州温陵养老院


到晚八时正,遂安袢而逝。我即为关好窗门。九月初五日为照相。至九月初六日(1942年10月15日)上午入龛,下午送承天寺安座。遵弘公遗命,七日后焚化。



至九月十一日(农历)晚七时,大众集合。诵“普贤行愿品赞偈”完,起赞佛偈:“阿弥陀佛身金色,相好光明无等伦,白毫宛转五须弥,绀日澄清四大海,光中化佛无数亿,化菩萨众亦无边,四十八愿度众生,九品咸令登彼岸。”接念“南无西方极乐世界大慈大悲、大愿大力、接引导师阿弥陀佛,无南阿弥陀佛……”,从八时念到十时余,即火化圆满。四众皆见有多色猛烈火光。


九月十二日(农历),晨检灵骸,装满两坛。当时拾得舍利子数颗,事后,我即将灵骸,遵遗命送开元寺、承天寺供养。


其余碎骨炭灰等,我均将包起收藏。我即奉舍利子及碎骨炭灰回开元寺自己房中,于百日内常念南无地藏菩萨,随于碎骨炭灰内检得舍利子一千八百余颗,舍利块五六百块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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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世纪20年代弘一大师在上海


在陈慧剑居士所著的《弘一大师传》里,也有一段对大师圆寂的记述。



(1942年)七月初,永春王梦惺居士二度聘请弘公到永春宏法,并寄来旅费,为弘公婉谢,也将旅费寄回去了,一心在温陵养老院安居。


到中秋节这天,在开元寺尊胜院讲《八大人觉经》,由广义法师译闽南语。此时,他还保持着几十年来一贯轻微、沉重的腔调。可是更苍凉了。在那秋夜般萧寂的脸上,可以嗅出丝丝凄凉的伤感。


——这似乎是他在最后阶段,感叹经文的每个字,到今天真正地成了“经文”,而无人去理会它的本义。另一方面,在解义时,每说到人世的“苦空无常”,也不免令人感觉人生如朝露。


可是,听讲的人无论如何也测不透弘公的突然忧伤,究竟为的什么?


《八大人觉经》在两天内讲完。


同时他在私下里一直是叨念着,收拾着。



讲经停了一个星期,他又为两个同道写两幅大殿上的柱联。写字,已成了弘公的徽号。写给善男信女的“南无阿弥陀佛”与“经联”字幅,至少也有一万幅!


真有人怀疑着弘一大师要远游了;因为夏丐尊无时无刻不盼望弘公回到浙江的晚晴山房,去终此一生。但在这天(八月二十三日)傍晚,妙莲法师说他发了烧,遍身不得劲儿。喏,这也是弘公的老病;没有人用心留意。第二天饮食照常,只是少吃些。


平时,他经常服用北京“同仁堂”的“枇杷膏”,他那种病,发时总要烧的;这正与他病时,要吞那种黑油油、甜兮兮的“枇杷膏”一样。


使人乐观的是:病后三天,他又替晋江中学的高中学生写了很多张“条幅”,这也无非是“阿弥陀佛”、“老实念佛”什么的。



二十六那天,突然把饭量跌落到半碗;这叫侍奉他的人们吃了一惊。但是,他还写字。他对写字,是献身的。他这一生,几乎就为那些看来软绵绵、活泼泼的字而活着。


二十七日,他宣布绝食,这与“甘地”的宣判绝食没有什么不同。有人怀疑他病重。拿药、请医生,他也不争辩什么。他还吃开水。


这一来,使人们真正地觉得弘一法师是病着;他是一个冷静、严肃的人。病,使他的伤感、忧郁,有了印证。



第二天清早,叫他的侍侣妙莲法师,要告诉他几句话。


“妙莲法师!”声音很低,很沉重。“你来!”


妙莲法师,捧着一颗破碎的心,走到他的枕边。


“我相信您会好。”莲师幽幽地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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弘一大师晚年慈照,摄于1937年9月,上海,时年58岁



“我会好?”枯瘦的脸上,浮着一片落日的余辉。“你期望我的病好?病好了,便怎么?”莲师被弘公这一问,便答不出所以然来。


“好与歹,是差不多的!”弘公转动一下身子,吉祥而卧。“你把笔墨准备着,有些话,记下来。”


莲师脸上还带着凄楚的笑,内心实在是忍受着一种煎熬。他把笔墨准备好。


“我说,你写。——写下我的留言。”


“您,您不会的!您……”莲师沉重地提起笔,心在震动。


“不会”——不会?”老人断续地,“你听清了。”


“是的,法师。”


“——我还没有命终以前,以及生命终了、死后,我的事——全由妙莲法师一人负责,其它任何人毋用干预。”弘公断续地说,叫妙莲法师用他的印,郑重地盖在遗言末端。


“我圆寂以后,照我的话做。我这个臭皮囊,处理的权利,全由你哩。莲师!请你照着世间最简单、最平凡、最不动人的场面安排。我没有享受那份‘死后哀荣’的心。一切祭吊,都让他们免了!”


大师说完,似睡非睡地闭上了眼睛。


妙莲法师蹑着脚走出晚晴室,大约他已看出弘公不久于世间了,心头的悲哀,随着情感的浪潮起伏着。他亲近大师,足足有五年。弘公这一生,落得只是平淡、谦诚、恬静而已。这正如他的书法,他的思想,他主修的知识一样。从释迦牟尼以来,是独树一格的!



这以后的一天,弘公又特别叮咛莲师几件事。


这几件事,无非是准备圆寂后“助念”的交代。


但有两点,要妙莲法师特别注意的——


一、如在助念时,看到眼里流泪,这并不是留恋世间,挂念亲人:而是说,那是一种悲欣交集的情境所感。


二、当他的呼吸停顿,热度散尽时,送去火葬,身上只穿一条破旧的短裤。遗骸装龛时,要带四只小碗,准备垫在龛脚上,装水,别让蚂蚁昆虫爬上来。


——过了两天,弘公依然没有舍报,整天默念“阿弥陀佛”。


同时,他又为黄福海写一段纪念的话。


直到下午四点左右,端正地在桌上写了“悲欣交集”四个字,交给妙莲法师。


他依然默念佛名。


“这个世界,我总要来。”他偶尔会说一两句这样的话,“释迦牟尼佛与我们这个世界有不尽的因缘,我们与未来的世界亦然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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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6年,弘一大师拍摄于厦门鼓浪屿日光岩


他说的话,多数时间只是妙莲法师一个人听着。


他要交代的话交代了,要料理的事料理完了,便放下一切外缘,不吃饭,不吃药;心里只是不绝如缕的佛号,伴着莲师清晰悦耳的助念声。



延到九月初四这天,晚间七点多种,弘公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,莲师一看,弘公的神色,正是临终时的征兆,面容忽而泛红,忽而泛白;似乎有一颗伟大的灵魂,开始脱去它的躯壳。他轻轻地走到弘公身边,对着他耳边,低声说:


“弟子妙莲来助念!”


于是,莲师抑扬而缓慢的佛号在弘公的灵魂里起落了,接着是几个出家人,和在家的居士,参加念诵;声调是和缓的,舒徐的,像一首幽美的进行曲:“南——无——阿——弥——陀——佛——”


弘公没有痛苦,没有悲哀,平静地右肋卧在床上,好像假寐,静听一曲美好的音乐。


助念的周期,遵守着他自己安排的程序,先念《普贤行愿品》,而后是正文,再后一点是“佛号”,末了便是“回向文”。


当助念的人,齐声念到“普利一切诸含识”时,清瘦的眼角上,汩汩地沁出泪光。


待八点敲过,莲师走到床边,细看弘公,已经“睡”去了。侧耳细听,再也听不出鼻息;便强忍着悲苦,虔诚念佛,直到深夜。夜静更深时,他让助念的人休息去了,自己这才轻轻关上晚晴室的窗户,然后锁起大师的房门。



这座养老院,如一座古城,荒凉、寂寞、安静。没有人哭,也没有人笑。但是弘公的寂灭,使世间千万颗心震落了!



——《弘一大师传》:

(三十一)晚钟(上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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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子之交,其淡如水。

执象而求,咫尺千里。

问余何适,廓尔忘言。

花枝春满,天心月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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