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新公益 心力量】你知道吗？儒释道都是“无神论” ——重新发现中国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（四）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作者：文运     
编者按：
有一种说法认为西方人进教堂是为了忏悔，中国人进庙是为了贿赂菩萨保佑发财，并以此贬低中国传统文化。这显然有失偏颇。就像不能用历史上基督徒曾发动十字军东征来判定基督教好战一样，我们不能用信众的一些具体行为来判定宗教的本质。对于每一种宗教和文化我们都需要深入的了解，而不是以偏概全。哲学家方东美先生曾经说，佛经哲学是全世界哲学里面最高的，学习佛法是人生最高的享受。方东美先生在自述学术历程时曾如是说：我的哲学品格，是从儒家传统中陶冶；我的哲学气魄，是从道家精神中酝酿；我的哲学智慧，是从大乘佛学中领略；我的哲学方法，是从西方哲学中提炼。
那么中西方看待世界的差异有哪些？久违的文运先生将通过系统阐述，向我们展示了他眼中的儒释道——虽然不是唯物论，但若从世界观意义上看，它们确实都是“无神论”。
宗教是文明的核心，如同儒释道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意义一样，基督教、伊斯兰教等“一神论”教在西方文化中的地位和影响也是举足轻重、不可替代的。以儒释道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对世界的看法，与其他宗教有一定的差异。用哲学语言描述，就是世界观有所区别。 

佛教：世界重重无尽，时空并非实在

世界的范围有多大？过去讲，就是天地这么大；现在讲，就是宇宙这么大。西方宗教和中国的儒、道，都产生于千年之前，尚没有现代科学所讲的宇宙概念，所说的世界一般就是笼统地指天地。但儒释道中的释，特别是汉传佛教所尊奉的大乘经典中，对于世界的认识却是非常深广的，有些方面甚至比现代科学走得更远。
首先，佛教明确提出了世界无穷大的概念，与现代科学基本一致。
大千世界是佛教的常用术语。地球所在的娑婆世界，即释迦牟尼佛教化的国土，就是一个大千世界。其范围有多大呢？一个大千世界，由1000个中千世界组成；一个中千世界，由1000个小千世界组成；一个小千世界，由1000个世界组成；一个世界，指一个有日月星辰的天地。用现代语言说，一个大千世界大概相当于10亿个恒星系，也有人说是相当于10亿个银河系。如此广大的一个大千世界还仅仅是一尊佛所教化的范围，而诸佛教化的国土的数量是无穷大的。比如，人们常讲的极乐世界，与地球所在的娑婆世界之间，就隔着10万亿个大千世界的距离。很难想象古人是怎么构思出规模如此惊人的宏观世界的。
其次，佛教提出了世界并非实在的概念，与当代最前沿的科学理念有相通之处。比如，《金刚经》说，“一切有为法，如梦幻泡影，如露亦如电，应作如是观”；《解深密经》说，“诸识所缘，唯识所现”，都是说世界并非实在，而是心识的变现，亦即“法空”之义。当然，这里说的心识，并不就是指人的心脏或者大脑的功能，也不是指哲学上的精神，而是另有其特殊内涵，这里就不展开了。
更为特别的，佛教还明确提出了时间也是假象的概念。比如，汉传佛教华严宗三祖贤首国师就说，“时无别体，依法上立；法既融通，时亦随尔”。这就是说，既然诸法皆空，那么作为依诸法而假立的时间，也就不是实有的，乃至提出了一刹那就是无量劫（在佛教术语中，一个大劫相当于20亿年）的惊人说法。在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之前，这样的时空非实在的说法，通常被看作唯心主义的呓语。但在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之后，人们就开始重新审视佛教中这些古老的思想了。2010年，中科院院士、中国科技大学前校长朱清时教授在“物理学步入禅境：缘起性空”的演讲中甚至宣称，“在二十一世纪开始的时候，以‘弦论’为代表的物理学，真正步入‘缘起性空’的禅境了”，乃至感叹“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时，佛学大师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！”
再次，佛教提出了世界重重无尽的概念，即便科学发展到今天，仍然难以对其证实或证伪。比如，《华严经》说，“一微尘中多刹海，处所各别悉严净，如是无量入一中，一一区分无杂越”；《楞严经》说，“于一毛端现宝王刹，坐微尘里转大法轮”，都是说在一个微尘（佛教中的最小物质单位）中，可以包含大千世界（刹），乃至包含无数个大千世界（刹海）。据此，汉传佛教华严宗提出了周遍含容观、事事无碍法界等学说，宣称一可摄多，多可入一，一多互入，事事无碍。如贤首国师所说，“彼一一微尘，既各摄此无尽刹海；即此刹等复有微尘，彼诸尘内复有刹海；是即尘尘既其不尽，刹刹亦复不穷”。这种重重无尽的世界观，今天看来，仍然是不可思议的。
儒释道：世界自运行、自决定，并不存在主宰万物的、人格化的神
犹太教、基督教、伊斯兰教都认为，世界是由神创造并主宰的。西方宗教所说的“神”，至少有三个特点：第一，神是异己的，不在人群之内；第二，神是人格化的，有自己的喜怒好恶；第三，神是终极主宰，具有唯一性。
儒家对于世界的本源问题探讨较少，道、佛则都认为世界并非由哪个人格化力量创造或主宰，而是遵循着自然之道（道）或缘起性空、因果报应之道（佛），自运行、自决定的。道教《道德经》说，“人法地，地法天，天法道，道法自然”。这里的“自然”并不是指自然界，而是指自决定，也就是说道是自决定的，不再取决于其他任何事物。至于人的命运、世界的演变，也都是由人的行为以及世界自我的运行所决定的，并没有一个外在的“神”来主导。儒家《易经》说，“积善之家必有余庆，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”；佛教《大宝积经》说，“假使经百劫，所作业不亡；因缘会遇时，果报还自受”；道教《太上感应篇》说，“祸福无门，惟人自召”，都是强调人的命运、世界的运行是遵循客观规律的，谁也逃不掉。
这么说起来，儒释道岂不都成了“无神论”了？正是如此，儒释道虽然不是唯物论，但若从世界观意义上看，它们确实都是“无神论”。
佛、仙人、圣人，不是“神”吗？当然不是。首先，他们都不是异己的，也就是说都是由人修成的，仍然是人的一部分，不过是终极圆满的人而已；其次，他们都不是世界的创造者，也不是终极主宰者，并不能决定人进天堂还是下地狱，他们只是把自己体悟的道理告诉大家，只有人们照着他们所说的道理去实践了，才有可能获得他们那样的成功，说白了，他们不过是老师的角色而已；再次，他们都不具有唯一性，佛、仙人、圣人有很多，而且他们教化大家的目的，也正是希望每个人都成为佛、仙人、圣人，而西方宗教中“神”教化的目的是让人能够进天堂，并不是要让人也变成“神”，二者极为不同。
玉皇大帝、阎王、土地公公，不是神吗？他们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语境中，当然是神，但并不是西方宗教意义上的“神”，也可以说不是世界观意义上的“神”。首先，他们也不是异己的，是由人积德行善而修成的；其次，他们更不是世界的创造者或主宰者，其地位还要低于佛菩萨等。
因此，中国传统文化中所讲的神，不具有世界观意义，与西方宗教中讲的“神”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。长久以来，哲学上将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佛、道教，归为与西方宗教一样的“有神论”，实在是一个天大的误解。
不同的世界观决定了不同的平等观
西方文化强调，人生而平等。为什么这样说呢？从世界观上看，西方宗教认为，每个人都是“神”的创造物，都是“神”的宠儿，当然是生而平等。但人和“神”并不平等。
儒释道强调，人本性平等、潜能平等。为什么这样说呢？儒释道认为，人人可以学为圣贤、修为仙真、证悟成佛，其能够成圣、成仙、成佛的本性及潜能当然是平等的。但人并非生而平等。特别是佛、道教的生死轮回观念认为，人和人之间因为过去生的善恶积累不同，生而有差异。《论语》也说，“死生有命，富贵在天”。
东西方文化不同的平等观，源自不同的世界观。我想，不能简单区分孰高孰下，在今天这样一个东西方文化交汇的时代，二者恰恰可以互相借鉴、互为补充。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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