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事里，都是他彻悟的光明

很多时候，大彻大悟的人反而显现得很平凡。像我们师父，看上去就像家里的一个长辈。甚至有的人认识师父好几年了，还不知道师父是男是女。男的修出女相，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大慈悲的相 。

所谓平常心是道，他老人家一直到圆寂当天都是很平静的。但这里面有一段插曲，值得我们思考。

我们师父以前曾讲过，说自己可能会在一个小庙里圆寂。当时也确实如此，温州有一个小庙请师父为他们大殿上梁主法，师父答应了，行李都打包好了。结果那天小庙的当家开车来接师父时，我们师兄当家师出面跟那位当家讲，这次只是上梁，是小事，我们师父现在身体也不太好，以后开光再去吧。那位当家就同意了。

现在想来，正是我师兄他的细致、细腻，和对师父的保护，对师父最后的离开产生了影响。师父当时如果走，很有可能就会圆寂在那个小庙里。

知道那位当家走后，一开始我们师父还示现生气，说当家师不应该挡。但过了一会儿，他老人家马上又让人喊师兄上去。当家师到了后，师父说：“来，今天跟我一起吃饭。”刚刚的不高兴荡然无存，脸上还是一贯的慈祥。所以师父圆寂前的中午，就是我们师兄陪着他一起用餐的。

悟公上人在岱山慈云极乐寺方丈室

我听师兄讲了这一段后，也一直在想当时我们师父的心理状态。我想实际上我们师兄这样做，师父心里是很欣慰的。他老人家并不想圆寂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庙里，如果能在极乐寺，在自己早就选择好的十月二十五号走，无疑是更为圆满的。

可见一个人的命运是可以有多种选择的。我们师父虽然讲过自己以后会圆寂在一个小庙里，但同时他也讲过，自己圆寂之后，来的人会越来越多。我就想为什么呢，小庙和人多总是有些矛盾的呀。其实里面的意思是，如果师父是在极乐寺圆寂的话，外面的人肯定都会聚集过来，人必定是一天多过一天的。也就是说，他老人家对自己圆寂的两种情况都是预见到的，只是他自己不去干预，他还是随着缘、顺着势。

当我们师兄为他改变的时候，他先是表现得有些生气，但马上又显现为老慈父一般，喊他回来，陪自己一起吃饭。这是很少的，因为一般都是我们把饭端上去，师父一个人用斋的。所以这对于当家的师兄来说，是多大的一种安慰，因为那等于是师父在娑婆世界的最后一次用餐。

这也是给我们一个渠道，去思考这样的老修行他们生命的状态是怎样的。像我们跟着师父那么多年，从来也不会去想师父要给我们显神通或者显奇特相，从来没想过。我们很有信心，相信师父是得道的人，而且修行已经炉火纯青。其他的大德特意一次次在我们面前赞叹师父，也是为了鼓励我们要对师父有信心。

所以在很多人眼里，我们师父就是一个慈祥的甚至看上去平平常常的老和尚。但实际上，我们师父七十岁之前还是很有性格的，在他心里对三宝的珍爱、恭敬是第一位的，谁也不能侵犯。

即使是文革的时候，他还是坚定地守护自己的信仰。教放牛娃念咒、放生、围着井念大悲咒，这些出家人做的事他不会放弃。甚至当有人拿着榔头要砸一个佛座时，师父把双手护在上面，丝毫不畏惧。

所以凡是跟三宝有关的事，我们师父的原则性是非常强的。当他一九七九年回到普陀山后，那里的师父们包括当地的民众对他老人家也都是很敬畏的。

那时普济寺前面有个放生池，里面鱼很多，吸引了各种各样的人来钓鱼。小师父们都阻止不了，但只要我们师父一出去，那些人就会吓得跑掉。后来钓鱼的人不敢来了，偷鱼的人又来了，半夜都来拉网。我们师父就半夜跑出去巡逻，看到鱼网就拉掉、丢掉。你想想看，普陀山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状态呀。

我们师父对三宝的这种坚定的护持，真的是叫“宁愿老僧下地狱，不将佛法做人情”。经过文革，多少人都选择明哲保身，但我们师父还是那么勇猛果敢。

在普通人看来，大概会觉得这个老和尚也是有爱恨情仇的，但师父的这种爱、恨跟世间的不一样。我记得我出家后，当时想到要学法器，在拿着铪子敲的时候，师父看到了，就特别高兴。也就是说他还是有情绪的，至少在我们眼里，示现得还是和平常人一样。

我们师父的相貌是在七十五岁以后，才慢慢慢慢往我们现在看到的相上转的。七十五岁之前，他脸上轮廓还是很分明的，因为那段岁月，需要他有原则，有性格。七十五岁后，他就转到广结善缘了，越来越慈祥，越来越圆融。

我那个时候就常常观察师父，师父的眼睛里是一种非常高深的定。特别当汽车开动的时候，景物在移动，师父的眼神是寂然不动的。这就是一个禅者，他的眼睛看向世界的时候，既看到世界的假相，同时也对假相中的众生充满了悲悯。

从我们师父身上就能知道，一个出家人在社会上，他的价值是什么。我们师父常讲一句话，“和尚头光，不怕年荒”，出家人头亮亮的，有道心，有修行，就是天灾人祸来了也不用怕。因为这天地间只要还有大道，还有僧宝，众生就有希望。

——摘自2020年12月传喜法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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