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喜法师:出家三十载忆师恩

2024-07-13 06:35:21 发布: 人气:3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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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出生在一九六七年,父母亲都是普通劳动人民。父亲在迎接新中国解放时,热情很高,陈毅做上海第一任市长,父亲就被大家推举为里弄主任。一九五八年,国家号召支援农村建设,父亲带着全家去了江西,以后又辗转到安徽,只留了祖父、祖母和一个哥哥在上海。因为农村生活非常艰苦,母亲时常回上海,所以我被生在了上海。


我上面有五个哥哥,母亲非常想要一个女儿。隔壁邻居,他家生了六个女孩。就有人跟我们说,干脆你们换吧!母亲口头已经答应了,但真要换的时候,父亲抱着我流泪,母亲看见他哭了,也哭,于是终究没换成。


生下我后,母亲又到农村去了。所以我是经常的上海、农村两地走。由于这样的因缘,从小我就看到了城市和乡村不同的民风民俗,以及它们之间的差异、变化和发展。


我读书的时候,有一次同学之间讨论:“我们以后长大了,都做什么?”我当时就说:“我要云游天下。”这个云游天下的概念,并不是说要出家,那时不知道有出家。因为我周边的人没有学佛的,也没有人传播这些。


现在想起来,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一样东西,就是佛塔。只要谁说哪里有佛塔,我心里就会痒,就想要去看。比如上海,我家住在西藏路,到龙华塔要换好几辆车。但是我很小一点点,就会查着地图,换车去看。这或许就是我对佛教最初的印象。后来我皈依佛门,就在龙华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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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别人去寺庙不一样,别人喜欢初一、十五去,我不喜欢,因为人太多了,连拜凳都要抢。有一次,我站在很静的地方,心里感受佛菩萨。在龙华寺后面的花园里,看到了一位老和尚,他在接待客人。这老和尚相貌庄严,面如桃花,我止不住问别人:“这是谁啊?”他们告诉我,这就是龙华寺的方丈,上明下旸大和尚。


我看了心里真是非常的欢喜。过了一会儿,我转回来,想再看看他,却找不见了!我就问:“刚才那个老和尚哪里去了?”别人说:“他回他的住处去了。”我问在哪里,说是在延安路。(注:上海延安西路434号圆明讲堂,当时明旸法师担任那里的住持)


我连忙赶到延安路。别人就问我,“你有没有皈依三宝?”我说,“什么叫皈依三宝?”他说,“皈依三宝,就是以佛、以法、以僧为师,就是拜师父,你愿意吗?”我说:“好啊!”后来就在这里,在明旸大和尚座下,第一次受三皈依。


三皈依仪轨结束之后,大和尚说:下面受五戒,三皈依的人可以退场了。我就问:什么是五戒?别人告诉我:五戒就是不可杀、盗、淫、妄、酒。我说:这很好,做人应该这样子。我就跪在那里,继续受五戒。所以我的第一次,就是三皈、五戒一起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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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与恩师悟公上人、明旸长老留影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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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我会到寺庙里来?在这之前,我不相信有鬼、神,也不相信有佛。我们家里冬至乃至七月十五,会烧素斋供,看他们烧纸钱,我反对,小孩时候就反对。我们家里,爷爷传下来的,除夕二十九、三十,完全素食,一直要吃到新年初三。这叫“一年到头吃素”。当时我对这个也不理解。


但是平时很多时候,我会对人生有思考,特别是看到生死无常。在农村,有人死了,棺材抬出去,然后他所有的衣服物件,会在路口烧掉。我那时很小,站在远处看,就想:人到底活着干什么呢?活着的时候为了这个家,死了之后,家里人也不要他了,甚至骨灰放在家里,别人都会怕。生命有什么意义啊?


我那时虽然不相信有鬼神,但是走到黑暗的地方,走到山里,走到坟墓边,也还会害怕。我就跟自己急:没有鬼神,你怕什么!然后特意晚上坐到坟墓边。越是怕,越要坐,就这样,一直坐到心很定了才回来。我以前就这样,喜欢向自己挑战。


八十年代中国开始改革开放。八六年,我领了营业执照,做私人老板。别人那时候工资一两百,三百元是不得了了,我赚二三千也不成问题。但是钱赚得越多,越觉得人生没有意义。我本来想,赚钱是为了生活,结果发现生活全部搭进去。纵使我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,我也只不过是个金钱的奴隶而已。我自己的人生意义到底在哪里?


那个时候我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。所以做了几年生意后,有一天就烦得不得了,就把店都关掉,从此不做。然后就坐在家里,思考这个问题。那个时候我觉得天是昏暗的,心里非常难过,憋得不得了。


于是,我跑到新华书店,去翻、去找。我想知道古代的老祖宗们、先哲们是怎么考虑这个问题的。结果在《三字经》里面就读到了“天、地、人三才”。


我疑惑:人这么渺小,怎么和天地并称呢?就又转向道家,对道家感兴趣了。学老子的《道德经》。第一章不明白。第二章有点明白:“世间皆知善之为善,斯不善已;皆知美之为美,斯恶已。”这时候我一看,上海今天流行这个,明天流行那个,都觉得喇叭裤漂亮的时候,你跟风穿喇叭裤,就不漂亮了。


然后下面一句就是:“长短相较。”高下是比较出来的。再下面一句是“虚其心,实其腹,弱其志,强其骨。”这时候我就想:是啊,这个人生,所有一切的概念都是相对的,伟大、渺小,贫穷、富贵,不过是相对而已。这样想时,就又钻到牛角尖里:人啊,其实这个世界,不会因为你而改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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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赵孟頫《道德经》


那个时候我连报纸、电视也不看,我的侄子看电视,我还要呵斥他们:“小孩子看世界新闻有什么用?这世界对你有什么相干?”其实是我自己不关心,天天躲在房间里看书。要吃饭了,爸爸妈妈喊一声,“下来吃饭”,吃过饭又跑回自己房间。我看书有一点跟别人不一样,就是看明白的地方,我喜欢沉浸下来消化。


看《道德经》时,我有一些奇特的例证。当时我想:我就是死了,这个世界还是这样。所以我就当自己死了,什么也不想。这个时候慢慢地,放下了外界,进入到自己生命的真实一面来,出现了很多气血上的景象。


当我思想负担放下的时候,身体的气脉就开始一个一个解开,内在的气血运转。在无我的状态里,恍然一下就“轰”地,人整个要爆炸了。但立刻又有“我”了。我起来照照镜子,感觉那么轻松,思维那么敏捷,感悟力非常强。那时候看什么书都非常容易懂。但是控制不住“无我”的状态。一有境界来,马上“我”就来;没有“我”时,马上境界就来;一“无我”就有境界,一有境界就有“我”。


好几个月的时间里,我都处在平衡这个当中:怎么样既有境界又没有“我”?后来慢慢随着气脉的运动,慢慢地能够控制。控制到后来,人发生了非常多的变化。甚至有一次当真正处在这个状态,我当时也体验到一种,非常不一般的、内心深处的感受,生命并不像以前认识的那样。我们如果能真看破、真放下、真正无我,这些都会功不唐捐。当时我豁然开朗,一下子就对生命感兴趣了,开始关注社会在做什么,大家在做什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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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家时,我一心想寻找生命的答案。有一年,大年初一我去泰山。傍晚的时候到泰山的碧霞祠,遇见一个道士。他看到我很高兴,我看到他也很高兴。


我问他:“你们出家做道士学什么?”他说:“学《道德经》,还有《参同契》。”我说:“《道德经》很好。”谈了几句,他问我:“你相信人会飞吗?”我说:“相信啊!”他说:“你晚上九点钟到碧霞祠来等我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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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碧霞祠一天到晚不关门,香客不断。我住到碧霞祠上面的“岱山宾馆”,晚上吃过饭了就去等。没等到他,却碰到一个北京人,年纪很大了,背着一个包,到处收集碑刻。因为年初一,岱山宾馆涨价,他准备在碧霞祠里熬夜。看到我在那里,就跟我聊天。


他问我:“你有没有拜过?”我说:“我不拜的,我们祖先教我们大丈夫要昂首挺胸做人,不可以卑躬屈膝,所以我不拜。”我那时候很有理由:不拜!其实那是贡高我慢。那老人家说:“我以前也不拜。但每次回家的时候,总觉得缺了些什么。千里万里地来,然后又回去了,缺了些什么。”


我一听,是啊,好不容易来一次泰山,将来什么时候再来,也不知道。这叫道理上没打动我,情感上打动我了。我说:“好的,那我也拜吧!”结果我拜了,这一拜就不可收拾,拜了这尊不拜那尊,好像看不起祂。观里所有大的小的,兜一圈过来,最后拜到慈航道人,观世音菩萨。那时候我还没有皈依三宝。


拜过之后,要等的人还没来,我准备回去休息了。走到碧霞祠后面,遇到一个以前佛教大殿的废墟,岩石上刻着:南无阿弥陀佛,南无观世音菩萨,南无大势至菩萨。我一个人站在大殿的地基上,看着满天的星斗,心里默默祈愿:希望找到我所有的师父!然后朝东、南、西、北、中,各拜了三拜。


其实那次我是想去崂山找得道高人的,泰山只是路过。当时面对苍穹,面对星空,心里非常清净,就这样观想、祈祷、寻求帮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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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崂山,我满悬崖去找山洞。看悬崖里有没有洞,有没有我要找的师父。结果攀着悬崖找来找去,上不着天、下不着地。忽然就想到,如果我业障很重没缘份,就是到了仙洞面前,这个洞我也看不到;如果我有缘,就是在平地,也会遇到师父。这样想时就十分伤感,就扒在那悬崖上痛哭:为什么我遇不到师父呢?我对生命的出离,有很强的愿望。这是我心里彷徨疑惑,寻求出路时的故事。


我由于读《道德经》有一点受用,可以不吃饭。那一次去杭州,七天没有吃饭,在山里走。忽然就走到了“上天竺”这个庙。天刚下过大雨,庙里一个人没有。那时我很喜欢抄楹联,就独自抄抄楹联,看看观音菩萨。正看着,出家人上晚课了。他们拜八十八佛忏悔,我在边上听着听着,泪水就往外流。


奇怪了,我哭什么?但是止不住眼泪往外冒,不单单流泪,还要哭;不单单哭,还要嚎啕大哭。别人都在做晚课,那么多出家人,我一个人站在这里哭像什么!就跪下来,把头埋在拜垫里。但是止不住,嚎啕大哭。


我一边哭一边心里想,怎么回事,为什么这么哭?但是哭了之后,走在青山里,就觉得那么亲切。由于心非常清净,想找出离,想找生命的答案,所以受到诸佛菩萨加被。这都是我以后才明白的道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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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次一个朋友,带我去某地喝茶,那时我对道家非常亲切,就高兴地去了。进去之后,里面一圈坐的全是修行人。有修密宗的,有修道家功的。其中一个修道家功的,七十多岁了,道力非常强,大家最尊重他。当时大家开玩笑,说要看看谁的天目灵气足,吸的硬币多。他们有的拿一个硬币往头上吸,吸进去了,不会掉下来;有的拿两个吸,有的拿三个吸。


我也能够吸,吸一个、两个、三个。别人最多就吸到三个,再不能吸,包括那个功力最高的。后来我想,我能不能吸到四个呢?四个硬币摞了一摞,“啪!”就吸上去了,吸得动也不动。


当时他们看了,说:“这个小青年,名不见经传的,哪里来的?”结果那个修道人就打邪主意,他说这个年青人好像身上挺厉害的,就想使坏。


所以修行的人,确确实实要跟好师父,不要瞎乱转,瞎乱转有时候被人欺负,有时候还被鬼欺负。我自己没有皈依佛门之前,就这样瞎乱转。


后来在净慈寺,就是永明延寿大师的道场,碰到一个上海出家人,他主动跟我打招呼,介绍我看《楞严经》《金刚经》和《六祖坛经》。我回去看了,看到哪里,哪里就法喜充满,汗毛直竖,整个人空掉了、融在空气里。后来又看禅门公案,看了基本都能懂。如果不懂,晚上做梦就会梦到跟他在一起聊,就是这样的神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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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候我慢慢觉得,人就是要修道,除了修行之外,没有其他东西值得我感兴趣。因为只有处在“道”中,在“真理”中,我的人生,我的生命才是最快乐的,除此之外没有快乐。


我有一点非常好,我一直没有女朋友。学校读书时,我从来不向女生看,看她们我会脸红。她们以为我傲慢,有时候还说我。到了开店时,我对自己说:我要先立业再成家,没有业,有什么能力爱别人?所以我是一直没有发财,一直也没有爱人的想法,只有对生命的怀疑。那时已经没有其他东西能动摇我了,一心只想修行。


那时我还做了一首打油诗激励自己。然后就想:我不应该住在家里,应该到山里面去修。我就看地图,觉得浙江是最好的,四季分明,山水如画,又不太冷。就决定去浙江,在那里修一两年,修得甚至不穿衣服也不要紧,穿得很少、吃得很少也不要紧,然后再去雪山。


这样想了,就决定告别家人了。我打起包袱跟家人说:“这次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就不知道了。”家里人,特别是妈妈,哭得很伤心,哥哥也落泪,他们说:“你为什么要出去呢?你要想修你在家里好了,我们养着你。”但是我已经不想在家里了。


我皈依佛门之后,陆陆续续把家里人,都带去皈依了,母亲、哥哥、侄子、侄女。当时他们不清楚,修行是什么,但阻止不了我,也就随我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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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新昌大佛寺


我乘火车,到绍兴下车。从绍兴开始就有山了,就往里走。一直走,到新昌大佛寺。一进去就遇到了我的剃度恩师——上悟下道大和尚,那是在1992年冬天,我第一次见到师父。


那时候天很冷,师父戴了个观音斗,拾级而上。当时,我正顺着台阶往下走,与师父四目交接。我看到师父头面饱满,目光炯炯有神。“这位老和尚修得真好!”那是我的第一感觉。阶梯一上一下,师父与我擦肩而过,但我很幸运不是匆匆过客,而是在师父的摄受中完成了与师父珍贵的重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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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恩师悟公上人法相


当时在大佛寺住了一夜,第二天早课的时候,我在大雄宝殿再次见到了师父。师父搭着红祖衣,双耳垂肩,身相庄严。早课快结束时,师父走到我身边,轻轻对我耳语了一句。于是早课结束后,我鼓足勇气敲响了师父方丈室的门。


师父问我:“你有没有皈依过?”我说皈依了明旸大和尚。我师父跟明旸大和尚关系非常好,他请我带信。我心里想,我什么时候回去也不知道。但这位老和尚托我带信,我就给他带了。


然后他又指点我,说:“你下面准备到哪里去?”我因为看过地图,下面就想去国清寺,天台山。我心里一直想找山洞。师父就告诉我,你去天台山、国清寺,一定要去拜见静慧老法师和慧良老法师。写了名字,让我带着。


那个冬日,我就坐在师父身旁,熟悉的亲近感既让人困惑,又让人充满了喜悦。后来我一直认为,从师父递给我纸条的那一刻起,我此后的一切,出家、闭关、参访、弘法,一步一步其实师父都已经安排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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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大佛寺,我就继续往山里走,走了一整天,天很黑很黑了,才走到石梁方广寺。我并不知道有寺庙。山上只有一条小路,白天也不大好走,我晚上还走得挺顺,而且看到山下面有一个琉璃灯,我就顺着这个灯,摸到那个庙里。这种琉璃灯,现在都已经没有了。摸进去之后,一个老和尚给我开门,还给我下了一碗面。


我一边吃,他坐着一边问:“你为什么这么迟来到这里?”我说:“我是走过来的。”看着我打的包袱,他点点头,问:“你是哪里人?”我说:“上海人。”他听了更高兴,上海人会走到山里来。再问:“你家里有兄弟几个?”我说家里连我,兄弟六个。他听到这里一拍台子:“那你不出家谁出家!”意思你家有六个兄弟,该贡献一个出来了。


我以前真没考虑过要出家,只不过想我要修道,我要修行,没想过我要出家。他说,你不出家谁出家!就打那时候起,把这个因给种下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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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次我在山里走了将近一个星期。过几天到了国清寺,正好又迎面遇到慧良老法师。我高兴得不得了,说悟道老和尚叫我来找你们。他就带我去见静慧老法师。


见到静慧老法师,我就要落泪。他老人家那时候已经八十岁了,非常瘦弱,但是浑身的清气。后来我知道,这位老和尚,他母亲怀他的时候,就不能吃荤,所以这个老和尚叫“胎里素”。


我们师父也是非常赞叹他。后来有一天,我跟着上早课,看到他躬着背在前面领着合掌绕佛,我就一直在哭。早课做好了,我跑到大殿外面,跪在地下发誓:我这个生命毫无价值,佛如果怜悯我,把我的寿命减掉20岁,拿来供养老和尚。这样的老和尚活在世界上,对人天,对一切都有利益,真正的有利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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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恩师悟公上人与静慧老和尚


离开国清寺,我又走苍括山、雁荡山,一直走到温州。那一次步行,用了一个月的时间。回到上海之后,我就带团,带着大家开始朝山,朝新昌大佛寺,拜见我们师父。后来又去朝普陀山,到了普陀山又遇到我们师父。师父还给我写了张纸条,说你还要去宁波阿育王寺,拜佛陀舍利。


去了阿育王寺,拜了佛陀舍利,又到了天童寺。在天童寺,第二天就遇到松山老和尚圆寂。老和尚圆寂非常殊胜。93岁的他,就坐在一个自制的破椅子上,盘着腿伸着手,坐化了。那时我在当家的那里吃早饭,有人来报告,说隔壁的老和尚往生了。当家的说:“奇怪了,我们做早课他还起来,还上厕所的,这么快。”


他的修行,已经生死自如了。过一会儿,广修大和尚也来了,看到松山老和尚这么好,拿起一串念珠放在他手上。当时我就决定不走了,要给这位老和尚助念。结果也是一边助念,一边泪水不停地流。

 

那是我第一次给人助念,当这个老和尚被阿弥陀佛接引走的时候,从那时我就知道,助念其实不是助他,是助我自己。以他殊胜往生的缘,加被我消业障,以后临命终时,能蒙他来接引我。你送往生的人,接的是往生的缘,所以当时我非常的有感触,送这么一位老和尚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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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再一次到新昌大佛寺拜见我师父,就有他身边的人说:“如果你能够在师父身边出家,我们就放心了。”我说:“我出家,师父会答应吗?”他说:“你求啊!你要发心,求师父,师父非常慈悲。”我这时候真的有点想着要出家了,因为看到寺庙里,有这么好的老和尚!


这时候我也开始在上海组织念佛团,带着一些老太太念佛。我答应她们,我要组织你们二十四小时念佛,因为别人曾经带我二十四小时念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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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时候我觉得禅宗不好弘扬,禅宗犹如在虚空里找把手,一般人不适应。但是念佛法门非常微妙,它确实像祖师说的,以清水落于浊水,浊水不得不清。修念佛法门,又没有挂碍,这是佛度我们,给我们众生的一个大方便,大究竟的法门。让我们虽然念,却又无生,以有念而证无生,证极乐世界。这时我决定,我这一生当中要弘扬念佛法门,弘扬净土。为此,我还在家写血书。


这个时候,出家的因缘慢慢成熟了。一想到出家的念头,就浑身汗毛直竖,火烧一样冒汗。这时候就想:啊呀,我在家的生活,就要结束了,在家的生活要结束了!就在此时,念佛的这些老太太也慢慢知道,我们这个老师,他要出家了!她们中有人已经看到我剃着光头,穿着红袈裟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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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4年3月的一天,我妈妈、哥哥,还有念佛团的一些老太太们,租了一辆大巴士,把我送到新昌大佛寺。我师父非常高兴。


那一年农历六月初八,新昌大佛寺,我在恩师悟公上人座下剃度出家。出家当天,刚刚供完午斋,师父就对我说,“去,买飞机票,我们朝五台山!”这一天,恩师不仅仅赐予剃度,并立刻以惊喜的方式,开启了我此生第一次五台朝拜之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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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1994年六月初八,出家当日与恩师合影


那时师父70多岁了,穿着一件很破的海青。师父说:“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朝五台山,我就穿着它去,我看到一个出家人就拜,总有文殊菩萨被我拜到。”结果到了五台山,师父走到哪里,僧俗四众就拜到哪里,一拜倒就是一大片。


师父说:“吃亏了,吃亏了。”本来他是来拜别人的,结果被人拜去了。因为他老人家德相庄严,头大,双耳垂肩,走起路来那个相,非常殊胜!这边拜完,师父还要给他们写梵文,写“赫利”字,阿弥陀佛心咒,顶咒,诸佛的顶咒,写观世音菩萨的六字大明咒,写文殊菩萨的咒,给大家加持。


其中有一个被加持过的女居士,钻佛母洞时,看到观世音菩萨大放光明。她就在佛母洞里痛哭。我们回到塔院寺,她就天天跟着师父,我们走到哪里,她跟到哪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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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悟公上人手书《六字大明咒》


那一次我们朝山七天,几乎每天都有不可思议的事发生。当时我们住在塔院寺,一天夜里,在大白塔的上方看到一团火在燃烧。我没有看过《五台山志》,也不知道这叫“智慧灯”,第一反应是觉得奇特,白天也没看到这么高的山,晚上是谁在那里点火呀?


善财洞的法师也是师父的徒弟,第二天早上,他带了一些信徒来拜见师父。他们很兴奋地给师父汇报:“师父呀,昨天晚上发生奇迹了,大白塔上智慧灯现出来了,五台山已经几十年没有这个瑞相了!”他们一说我才知道,原来看到的是智慧灯。


当时看到了,就以为这智慧灯是现给我看的。后来才慢慢想到,你在那里看时,你的师父正在大白塔下的房间里打坐呢。这智慧灯,分明是从师父跟文殊菩萨的感通中来的,是师父功德力的显现,你只是一个见证者啊。想到这一点时,顿然就泪流满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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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1994年随恩师朝拜五台山


跟着师父朝山是不一样的。后来去朝佛光寺,我站在大殿里,合掌看着文殊菩萨,忽然之间,大殿没有了,虚空湛蓝,文殊菩萨广大无边的身体在我的上方放光加被。我站在那里,又是泪水哗哗地往下流。后来跟着我学佛的,奇怪了,都会哭。我鼓励他们说:不要紧的,是要经历的,多哭几回业障都消除了,就开智慧了。


也是在五台山,我目睹了恩师与寂度老和尚两位大善知识之间不着一言、相互瞪视,以法相见、以超越三界的姿态相见的特殊会面。


那一年与师父一起朝五台山的种种经历,除了带给我永恒的加持,也使我对“恩师如佛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与更坚定的信心。师父的语默动静,他在定力中汩汩而出的稳如泰山、深如大海、普遍如虚空的境界,对于当时刚出家的我而言,是欢喜,是震撼,更是无穷的动力与向往。这种种的祥瑞也增加了我们的信心,成为我们来五台山重兴古文殊寺最重要的因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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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法乳恩深 恒住心莲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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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六年农历四月十五,在恩师悟公上人的摄受下,我在新昌大佛寺开始闭关。三年后,就在药王菩萨圣诞日这一天圆满出关,今年也已经二十五年了。


闭关前,我和另外两位师兄向师父请示,师父特别高兴,当下就同意了。接着我们就开始打扫卫生、洒净,四月十五,师父亲自带领全寺院为我们做送关的仪式。


出关的日子是我自己选的,我给师父写了一个申请,师父搭着红祖衣,在一千五百多年的大石佛面前,带着全体僧众亲自主法,做闭关圆满的法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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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1999年,悟公上人亲自主法出关法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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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1999年出关时于弥勒大佛前


那三年多的闭关,是在师父的关怀下度过的。那时候,师父常常送东西进来,有时候是几个苹果,有时候是外出弘法带回来的好吃的。师父只要出门,回来就带好吃的来了,护关的师父就第一时间送到关房,“这是师父带来的”。我就知道,师父回来了。


这个“知道”极具意义。对于师父而言,一个弟子闭着门修行,要在小小的房间里具足正念地度过,这不容易的,所以师父特别地护念。一次一次,不管你知不知道,他都让你知道:师父在忆念着你、加持着你,不要觉得你是孤独的,师父“罩”着你呢!


虽然作为我的信心,我是知道这个的,但哪怕知道,师父还是这样表法。所以三年多,我们既是在关房里,也是在师父温暖的关注里,师父的存在带给我最大的安定。


我闭的是净土关,念阿弥陀佛。师父送我们入关时,很长时间就静静地处在入定状态。等临进关房前,师父又特意嘱咐我:“闭关念佛要跏趺坐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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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悟公上人送弟子们入关并为大家做闭关开示,提醒大家闭关期间应该如何修行。照片中的悟公上人处于入定状态。



闭关第一年的夏天,我就在小小的关房里念着“阿弥陀佛”,思惟着祂的意义。阿弥陀佛无量光无量寿,什么是无量光?什么是无量寿?这是每一个念佛人都要思考的。对娑婆世界有出离心、对极乐世界有向往心、对阿弥陀佛有皈投心,念兹在兹。因为有过这样的日夜修习,一句佛号念出,逐渐就有了一种感染力。


虽然闭的是念佛关,但这三年里,很长的时间我都在修三皈依,一遍一遍地发愿:宁舍生命,不舍三皈依。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境界,都一定不退转对三宝的信心。生命有了三宝才有了希望啊,才变得有乐可谈;有了三宝,生命才不是一个死结,生命与生命之间才能有美好的关系。


一个人对三宝是要生起真实的感恩和受用的。哪怕念佛,也要对佛有信心、对法有信心、对僧有信心。但如果不花大量的功夫去发愿,去观相续,给它加油、培养它长大,这个信心也是很脆弱的。


所以,对自己强调又强调:一定要坚定对三宝的信仰啊,要刻骨铭心地记住自己该往什么方向走。从肉体的到精神的,所谓的尊严的、虚荣的,无论生命的各个角度遭遇怎样的境况,都以我的师父为榜样,宁舍身命,不违背三皈,不舍弃三皈。实际上不仅闭关的时候修这个,出了关还是在不停地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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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年冬天,大雪会把山坡上的竹子压下来,一直伸到窗前。我推开窗,一探手就能从竹叶上抓下雪来。我就在关房里,看着窗外的竹林。山林青葱,石壁如城郭,一切都非常地寂静。就在这样的寂静处,每每思惟众生如母,思惟父母、众生的恩德,思惟轮回的苦痛,总是情不自禁泪流满面。


是行小乘自己享受禅悦法喜,还是舍弃自利的清静,去行大乘挽众生的苦难?这样的大乘,又该如何去行?这些问题,在一次次含泪的挣扎与思考中,最终有了明晰的答案。


一个人学佛能够有三年多的时间,拥有一个安静的空间,放下万缘畅游在佛的智慧海洋里,同时有人加被,有人护持,这是佛弟子非常渴望的殊胜顺缘。越是在这个过程中品尝到了佛法的味道,越是会有一种本能的想法,要将这个味道与大家分享。


所以今天虽然走过了千山万水,实际上所做的还是在把闭关房中的幽静与清凉跟大家分享。如果说闭关时的那种“不动”,是遨游在佛的智慧海里的“动”;现在弘扬佛法的“动”,就是为了带领大家去体验佛陀不动的智慧、不变的大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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闭关出来,师父就亲自“做广告”了,给我营造氛围,让我领众,给大家讲解佛法。所有的一切,都是他老人家一手推动着。


师父送我去杨岐寺的时候,我才三十多岁。对怎么管理寺庙,师父从来没有指导过,只是很简单地交代——“这个寺院一个是早晚功课,还有呢,你要跟大家讲讲。”有时候我不在,师父也会跟其他的弟子们说:“你们要请净庆法师给你们讲啊……”


到了后来,像出国弘法这样的大事,也是师父拍板决定的。我想了四个月,犹豫不决,就去请教师父。师父当下斩钉截铁地说:“去!哪里有法缘就去哪里!”甚至还鼓励我:“我现在年纪太大了,不然的话,我也去!”


有了师父这样的激励,我走到哪里都充满了他老人家的加持,无论面对多少信众,有多少无形的困难逼迫,我都觉得有用不完的力,因为我做的是师父赞许的,我是在依教奉行,师父就是我背后最大的靠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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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悟公上人法相


一天有位斋主来做大蒙山,师父却吩咐身边的人,“今天叫净庆主法。”他们来跟我讲的时候,我真的是吓一跳。他们重复了好多遍,说这是师父老人家亲自交代的。


他们笑着看着我,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就赶快跑到师父面前。虽然知道这是师父的嘱托,但我也跟师父说:“师父,我不会的呀,我还没准备啊。”师父只是看着我,笑着说:“会的,会的。”


我说“不会”,师父说“会的”,我就有胆子了。我跪下来,请求师父加持。于是师父就伏案用毛笔工工整整地写下了《法华经》里的几句偈子——“容颜甚奇妙,光明照十方。我昔曾供养,今复还亲近”。这正是药王菩萨燃身供佛,命终之后复生日月净明德佛国,再行供养时赞叹日月净明德佛的偈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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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悟公上人亲书


我就把这几句话揣在怀里,带着师父和药王菩萨的加持,开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蒙山。“全身心地燃烧,将生命的热量供养给三宝和众生,这是积功累德最快的方式。”这就是这几句话带给我的启示。


那一次也真的很奇特,我是一片茫然搭着衣去主法的,但是整个法事活动中,以前师父放蒙山时的情景却历历在目,甚至犹如灌入到我的生命中一样。所以虽然是第一次,也不觉得生疏。


从那开始,师父就经常在各个地方做广告,“放大蒙山就找净庆去!”有人来学给我听,说师父在外面赞叹你呢,说你大蒙山放得好。师父认同,我就不能推脱,我知道这是师父始终加持着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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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能跟在师父身边十几年,这是最大的幸福。但实际上,徒弟亲近师父,跟时间与空间关系并不大。哪一天你回忆起了师徒间的零碎片段,如果有个片段能够植入你的生命,你能很清晰地记得,那个片段就是你生命中的永恒,就能成为你解脱到极乐世界的一个通道。


直到今天,我所走的每一步、所做的每一件事,都没有离开师父的教导。我们是佛法的受用者,同时努力地成为这世间佛法的延续者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们也更能体悟到佛菩萨的悲愿,更能体会到师父的生命是什么,也因此更深刻地去解读曾经在师父身边的点点滴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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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悟公上人塑像


我常常想,幸亏当年师父给我剃度,才有了我们的今天。很难想象,如果到现在还没有遇到佛法,那生命该何去何从?所以,让我选择一百次,我一百次都会选择出家。


学佛有信仰,这才是生命真正的“奢侈品”。对一个生命来说,追求智慧是最庄严、最殊胜的事。如果这一生可以送给众生一份礼物,那最好的礼物就是佛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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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么多年来,出家人也好,跟着一起学佛多年的居士也好,每个人都越来越清楚,这条路没有走错,而且会越走越光明、越走越幸福。在这个过程中,最幸运的其实是我自己——大家学佛所得的感受,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加持。


我们结下的缘不是世俗的缘,是纯粹的三宝的修行的缘。我尽我所能地把大家供养到佛面前,让大家与佛建立因缘。佛是绝对无欺的,佛的圆满里面没有一点垢染,没有苦,没有漏,没有罪。我们全然奉献着,一起供养佛陀,然后一起品尝走上修行路后的生命的改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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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间一个人的生日,最大的有恩者是父母;而出家人修行者的生日,最大的恩者是师父。是我的师父,是这些法门的龙象,从佛陀开始一代一代,用他们的血肉将佛教的文化和视野延续在世间。


这样一个美好的生命,就像金波荡漾在我们的心海,既传递给我们祖先的智慧和慈悲,让我们心有温暖,心存感恩,也将造就一代一代的子孙,成为众生内心的安全岛。我们忆念师父,忆念为人类点灯的人,忆念这样的传承者时,我们就是受益者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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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救我出轮回其恩难量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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