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回书说到,萧声(兰陵笑笑生)死后,直堕粪尿地狱。阳间的《金瓶梅》依然畅销。读之而放浪纵欲者,数不胜数。
许多清白妇女,也因此遭到侮辱。在礼教森严的时代,她们只能选择自尽。
为了救度她们,地藏菩萨让她们和萧声一起,来到五台山狮吼寺。
萧声的神识从刘洪身上退出后,上来了一位姑娘,名叫荷花。她代表众多受害女性,出来说话。
她说,她家住在太湖以西,平日以采莲为生。
夏日晚晴天,当门的湖水烟波千里,荷香四溢。
邻家小伙单右,又送来一担柴、几斤米,借机目光灼灼地望着荷花。
荷花父亲很是开心,热情邀请他一道吃饭。
荷花冷着脸,抬头看天。只见黑云四垂,山雨欲来。唯有附近的秦楼楚馆,仍是灯火通明,倩影摇曳,浑然不管风雨将至。
单右见她面无表情,心中失落,故摇头:“不了,我得回家看书呢。”
暴雨如注,将地表的蒸暑砸了出来。
小屋内,闷热潮湿。单右读着《金瓶梅》,涨红了脸。
读至深夜,昏昏睡去,荷花的身姿与书中美人恍惚重叠,笑着向他招手,单右荡悠悠随她入梦。
他笃定地认为,在现实中,荷花也对自己有意思。于是,每次遇到她,就拿狩猎般的眼神紧盯着,等待可趁之机。
△《脂砚斋批评本·红楼梦》辣评:
古今穷酸,皆会替女妇心中取中自己。
一日蒸暑异常,人畜皆坐卧不安。不远处沙尘飞扬,有动土之声。
荷花父亲顶着烈日回家,直拿汗巾抹汗:“那曲江曲大人,竟下令把兴教观拆了。”
荷花愤愤道:“兴教观是唐代的古观,岂由他随意拆毁?”
“听说要在原址上,建一座芙蓉楼,敢情又是个销金窟。”
几月后,芙蓉楼拔地而起,花魁在几丈高的楼台上夜夜歌舞。全城百姓倾巢出动,慕色而来。
整日沉迷《金瓶梅》的单右,拼命往人群最前端挤去,意欲一近芳泽。
黑云遮蔽了圆月,湖上回荡着俗靡的歌声。时近中夜,富商豪贾备好厚礼,直入芙蓉楼。平民百姓观兴已尽,逐渐退散。
单右意犹未尽,想那花魁袅娜纤巧,与邻家的荷花倒有些神似。连日狂心越发涌动。
次日,荷花哼着小曲,驾着轻舟,驶进荷塘。波光潋滟,炫人眼目。层层叠叠的荷叶间,恍惚藏着人影。
忽然,栖息在荷塘的一群水鸟,受了惊吓,振翅飞走。
曲声中断,莲舟侧翻。
直至余晖惨淡,父亲发现了她,将她带回家。
村里的妇人听说后,在她家门口咬耳朵,声音不大不小,正好能传进去:不干净咯!
孩童趴在墙头傻乐。不远处,几个小痞子故意高唱艳歌。
父亲看着面无人色的女儿,重重叹了一口气,没说一句安慰的话,扭头出门了。
是夜,荷花跳入家门外的太湖。
她头发与四肢被水草缠绕,沉在湖底。第二天下午,人们才将她捞出。
经彻查,单右有重大嫌疑。曲大人依法抓捕,上报刑部,最终判以极刑。
仲秋时节,单右被推往菜市口斩首。他吓得屎尿失禁,仍愤愤不平地叫骂:“一样的事体,西门庆做得,我就做不得?”
当日夜晚,曲江大人在芙蓉楼喝花酒。
他眯着眼,捏了捏花魁的小脚,回味单右的遗言:“‘西门庆做得,我就做不得?’嘿,这小子!做得是做得,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。”
自少时偶读《金瓶梅》,做生意、捐官、贪污、狎妓,一路走来,曲大人学的就是西门庆。如今成就如斯,颇引以为傲。
第二天,太阳照常升起,日子还在继续。
清道夫冲刷着菜市口的血迹,背着鸡鸭的农夫来赶早市,学堂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。曲大人宿醉后,威坐衙门,命人高呼“升堂”。民风淳厚,气象升平。
他们可以假装没有人以强暴妇女为乐。假装从没有姑娘被侮辱。
假装没有思想的堕落,精神的空虚。假装道统的没落,不会引发昏暗与动荡。
假装这世界上,只有自家庭院的父慈子孝,芙蓉帐里的温柔春宵。
怀着悲冷与怨恨,荷花的神识往幽冥飞去。
她既自伤身世,又恨世道人心,不禁哭倒在阎罗殿前。
她的哭声一起,四下皆传来啼哭声,幽怨绕梁,回响不绝。
痛哭声由远及近,万千怨女自黑暗中走出,齐聚阎王殿。
她们或一身缟素,满身血污,或身披红衣,吐着长舌,甚至有三尺童女、六甲孕妇、八旬老妪。
殿内陡然刮起一股阴冷的旋风,恸哭声极为惨烈,几欲震碎阎罗殿:“都是屈辱啊——”
因《金瓶梅》而被辱的妇女们,向阎王讨要了令牌,折返阳间,向施暴者索命。
暴徒之死,不足以平息怒火,她们又直驱地狱,在萧声的头顶盘旋唾骂,骂他写的《金瓶梅》惑乱人心,害自己失了身,没了命。
因《金瓶梅》而堕落的众生越来越多,萧声身上的粪尿,也越来越厚。这位自命不凡的书生,终于明白自己的罪过,向地藏菩萨苦苦忏悔。
地藏菩萨以威神之力,让萧声暂时脱离地狱,与众妇人来到阳间,通过刘洪之口,揭露这段因缘,借此忏悔罪业,警醒世人。
屋外的大雨越下越大,仿佛众生枉生枉死的泪。
附在刘洪身上的荷花,哭得肝肠寸断:“我究竟做错了什么,要遭此屈辱,失了贞洁?”
程公劝慰她:“贞洁在心不在身。被侮辱的身体,就像一件旧衣服,已经不是你们的了。丢掉它,不要了,你们还是干干净净的小娃娃。试着这样观想,你看可有变化?”
荷花不太相信,但还是试了试。她阖目片刻,蓦然绽开了纯净的笑容。
她仿佛回到从前,那个尚未遭难的初夏。微风轻拂发丝,她驾着轻舟,去荷塘采莲。莲花在香腮边盛开,田田荷叶与她的绿罗裙融为一色……
荷花又看了看四周,喜不自胜:“她们都变了!她们都变了!”
原来,这些受害女性按照程公所言,仔细观想,都恢复了健康之身。
在出家师父的带领下,她们跪在佛像前,受了三皈依。
程公劝她们发愿求生极乐世界。往生极乐,不可少善根福德因缘。是故先须听经闻法,开启智慧;服务常住,培植福报。
荷花面露难色,说:许多姑娘不识字,只会做女红,怎么办?
程公笑说,如今寺院正在施工,手套磨损严重,需要缝缝补补,这是一桩很重要的活儿呢。
众女闻之,欣然应允。
在不同的空间,阴阳两道众生,都在狮吼寺做义工,实乃一大奇观。
后记
战争尚有休战、停战,女性遭受性侵的悲剧,却一直在发生。
2019年,联合国妇女署表示,据统计,全球有35%的女性曾遭遇身体或性暴力,部分国家的比例更是高达70%。
联合国人口基金发布的“2022年世界人口状况报告”指出,全球近25%女性遭到不同程度性侵。
《梵网经》说:“一切女人是我母。”
无量劫来,所有众生都做过我的母亲,只是如今换了形貌。既是我母,又怎么忍心伤害她呢?
有人说:我不做这种有“判头”的事,我也没才华,写不出《金瓶梅》。我只在网上做lsp,浏览、传播些福利图和视频而已。
少年,请不要自我欺骗。
影碟、书刊的传播力度,还是比较有限的。相比之下,网络传播速度快、更新快、容量大、范围广。
《人民法院报》在2013年4月18日刊登的《打击网络犯罪 营造健康“网境” 》中说:通过对被告人的网站进行远程勘验,利用网络传播淫秽物品的数量,少则几千,多则数万张,甚至几十万,而且每天都在更新,(相比于影碟、书刊)其社会危害性的增加非常明显。
九年过去,如今进入5G时代,网络传播力度更是惊人。如果此时散播不良信息,很有可能轻而易举地成为萧声,甚至超越萧声。
在这方面,就没必要“比一比”“赛一赛”了。他日去粪尿地狱,身上屎厚到萧声都得喊一声“大哥”,也不是啥好受的事。
毕竟,我们的一言一行,都落在因果中。
(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,荷花系真名)
封面图:Jennie77七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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