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二十七年辛丑(一九O一年)六十二岁
春夏,予仍居茅蓬。赤山法忍老人抵陕,结庵翠微山皇裕寺,来六十余人,半住皇裕寺(即唐太宗避暑处),半住兴善寺。时苏军门在北地开水田,将鸭伯滩地百顷,送翠微山作僧粮。土人谓世代居此,要将田易地。僧不肯,兴讼,败于理。法忍老人大受气。次年老人南返,尽将器物归之体安、月霞,余众四散。每念此事之艰,稍一恃强,终招祸害。此次南僧到北地,受影响不少,而山川形气亦不无关系也。
岁行尽矣,万山积雪,严寒彻骨。予独居茅蓬中,身心清净。一日,煮芋釜中,跏趺待熟,不觉定去。
【是年大事】《辛丑和约》成,赔款四万五千万两。十月联军退出京师,十一月太后挈帝,回銮北京。
光绪二十八年壬寅(一九O二年)六十三岁
去岁暮,入定不知时日,山中邻棚复成师等,讶予久不至,来茅蓬贺年。见棚外虎迹遍满,无人足迹。入视,见予在定中,乃以磬开静。问曰:“已食否?”曰:“未。芋在釜,度已熟矣。”发视之,已霉高寸许。复成讶曰:“你一定已半月矣!”相与烹雪煮芋,饱餐而去。复师去后,不数日,远近僧俗咸来视予。厌于酬答,乃宵遁。一肩行李,又向万里无寸草处去。
先至太白山,居岩洞中。不数日,戒尘师踵迹至,相约远游,其目的地为峨嵋。乃出宝鸡口,至紫柏山。过妙台子,游张良庙。过招化县,观张飞柏。行至成都,住寺小憩。遂由嘉定抵峨嵋山,登金顶,观佛光,与鸡足山佛光无异,夜看万盏明灯,与五台拜智慧灯相同。至锡瓦殿,礼真应老和尚,年七十余矣,为全山领袖,宗门知识也。劝留数日。
下山,循洗象池、大峨寺、长老坪、毗卢殿、峨嵋县、峡江县,抵银村。过流沙河,适水涨,从早至午候船到。众皆上船,予让戒尘先登,以行李递上。余正欲过船,索忽断,流复急,余以右手攀船弦。船小人多,稍侧即覆。予不动,从流而下,浸在水中。至暮,船泊岸,众牵予上,衣裤及两足皆被小石割破矣。
天寒下雨,行抵晒经关,旅店不宿僧人。街外有一庙,一僧住守,求宿再三,不许,令宿门外戏台底。地湿衣湿,以钱向僧买禾草,伊拖来两把湿秆,亦烧不着,只得忍受。与戒师坐至天明,买得几个苦荞粑食之,忍著痛,仍前进。过火燃山,达建昌宁远府。至会理州,入云南省界。过永北县,朝观音菩萨圣迹。渡金沙江,朝鸡足山,树下宿,复闻石门内鱼磬声。
翌日,上金顶各处进香毕,又复起念:佛祖道场衰败至此,全滇僧规堕落至此,发愿在山结一庵,以接待朝山者,又为地方子孙寺庙所禁。思之雪涕!乃下山抵昆明府,得护法居士岑宽慈留住福兴寺。予闭关,戒尘为护。是年在关中度岁。
光绪二十九年癸卯(一九O三年)六十四岁
予在关中,迎祥寺一僧人至,称寺有放生雄鸡,重数斤,极凶恶好斗,群鸡皆被伤冠羽。予即为说归戒,且教令念佛。未久,不复斗,独栖树上,不伤虫,不与不食。久之,闻钟磬即随众上殿,课毕,仍栖树上。教以念佛,即作“佛、佛、佛”声音。后二年,一日晚课毕,站立举首,张翅三扇,作念佛状立化,数日不变。龛以葬之。予为之铭曰:
好斗成性此鸡雄,伤冠拔羽血流红。
知畏奉戒狂心歇,素食孤栖不害虫。
两目瞻仰黄金相,念佛喔喔何从容。
旋绕三扑奄然化,众生与佛将毋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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