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奘大师传85｜上表请书

内容提要：

第九卷记述显庆元年表谢大慈恩寺碑成，又谢冷病中蒙赐医药，请定佛、道名位次第及废僧尼依俗科罪。显庆二年继在洛阳积翠宫翻译，表陈翻译次第，又请入少林寺翻译未许等情形。

第八卷

85  上表请书

译文：

显庆元年（公元656年，玄奘大师五十五岁），春二月二十九日，高宗撰写的大慈恩寺碑文完稿。当时礼部尚书许敬宗派人将碑文送给玄奘大师，鸿胪寺又有相关公文送到寺里。

三十日，玄奘法师率领寺里众僧前往宫阙致谢，说道：

“沙门玄奘言：收到鸿胪寺公文，俯伏敬奉敕旨，获知陛下亲笔为大慈恩寺撰写的碑文已经完成。皇帝的恩泽无所不至，陛下的文辞无微不至；佛门更加崇峻，僧众益增荣耀。俯身大地而心怀惭愧，背对苍穹而感觉无力。玄奘听说造化之功，能够养育万物而成就教化；圣人之道，也能根据言辞而明鉴情理。然而推演八卦，创造文字，不过是空谈形器；设置六爻，表达物象，也没有超出寰宇。即使如此，羲皇的德化在古代还受到称誉；文王的风俗也超过了后世。哪里比得上，通晓万物之理，办成各种事情，用美好的文辞来阐述八政；诠释道法，创立言说，证得三明来化导民俗。道理穷极天地之上，心意通达日月之外，比较两者的优劣，显然后者更为隆盛啊。

皇帝陛下运转金轮，顺应历数；德化洋溢四大部洲，仁义延及三界九地。圣贤之道，功德神奇，天赋异禀，生而知之。由于怀念自己已经去世的母亲，就建造了大慈恩寺；很快又树立贞石，并亲自撰写碑文。仿佛天人散花，文采翻腾。吞吐文海而孕育龙宫之文，掩映词林而蕴含双林之旨。精通佛教八藏之学，研究儒家六经之典，深奥又典雅，宏伟又周密。故使给园的圣迹，依托陛下的睿思而更加崇高；奈苑的余芳，凭借陛下的华章而不被隐没。何止是称扬胜境，照亮迷途，谅必规范四天，包罗三界啊！

玄奘的言行没有可取之处，却有幸成为僧侣；屡次承受皇恩，每次都感到非常庆幸。如今欣逢佛法隆昌，又遇上像曲女城大会那样的盛况，真是又惭愧又兴奋，百感交集啊。不胜诚敬拥戴，恭谨地来到朝堂，上表致谢。”

三月一日，玄奘大师又想皇上天纵文采，圣明而又有多种才能，不仅文章赛过魏文帝，而且书法也超过汉章帝。玄奘大师看到皇帝撰写了碑文，也希望他能亲自御笔书写，于是就上表请皇帝书写碑文。表文说道：

“沙门玄奘等言：窃以为顺应事物显示形象，神明的作用真是博大精深；顺应时势实施教化，圣人的功业就能全都穷尽。由此可知，日月双照，才能穷极天道的运数；草木繁盛，方能穷尽地道的厚德。俯伏思维皇帝陛下，天下万物无所不知，仁政润泽三界众生；既敬重敬仰，又阐扬玄风。鄙薄周穆王的好道之风，空有欣赏瑶池的歌咏；蔑视汉明帝的崇法之举，只是建造了白马寺而已。陛下亲自撰写圣文，远扬佛法幽深玄妙的旨趣；陛下鸿笔圣藻，足以垂范后世，惠泽将来。如同演奏《六英》发出的音响，宛若五星洒下的光芒；敷演大慈大悲来感化风俗，弘扬宏愿大誓以匡扶时势。何止是显扬幽微深奥的真如佛性啊！虽然说陛下撰写的碑文已经完成，即将刊行，然而还没有亲笔书写啊。

既然庙堂雅乐已经演奏，就不是乡村里曲可以参与的了；天已经亮了，炬火的光明还有什么用呢？如果不是伯牙、师旷演奏音律，羲和任总指挥，焉能演奏法鼓的大音声，裨益慧日炫丽的光彩。正是从这种意义上，祈请陛下亲笔书写碑文，成全这件美事。

希望陛下的凌云妙笔超越前代帝王，神奇的书法流芳后世。金玉之声振响，就会使迷途众生开悟；凤凰飞舞，蛟龙盘曲，将要开导无知众生。岂止能昌隆佛教，有情众生都会沾润陛下莫大的恩泽；事实上也是赞扬大唐开明盛世，有助于宗庙社稷享受无量福报啊。

玄奘的资质愚钝浅陋，谬沗缁林，涉猎不多，律行有亏，真是有愧于陛下对我的褒奖赞美啊。玄奘虽然非常惊惧，又极其惭愧；然而内心虔诚期盼陛下亲书碑文已经好多天了。因此，再次斗胆辛苦陛下，内心忐忑不安。”

表文上奏后，高宗不同意。

二日，玄奘法师又上书道：

“昨天收到陛下回复，喜不自胜；所请求的事情虽然未获允许，心里还是非常希望您能同意。窃以为攀登繁茂的奇树，树木必然含笑而散发芬芳；跪坐宝玉山上，玉山也会浸润而赠送光彩。伏惟陛下选贤任能，垂拱天下；圣明的思虑，华丽的文字，专心致志于各种才能。治理天下的大法在洛水河畔发扬光大，研习书法的圣贤在池塘边茁壮成长。玄奘向来深受陛下隆恩，已经收到了陛下的神文；还希望陛下能再赐恩泽，亲笔书写碑文。岂止是双璧辉映，万世尊仰，恐怕只有陛下的翰墨才能悬垂这日月般的碑文，只有华丽的文辞才可能表达空寂玄妙的道理。玄奘俯伏顿首，惊悚不已，真不敢有所奢求；但又不胜渴仰，冒死向您陈请。”

表文上奏后，高宗才同意亲笔书写。

高宗答应后，大师不胜欢喜。上表致谢道：

“沙门玄奘言：敬奉圣旨，陛下已经答庆御笔亲书大慈恩寺碑文。诏书已经收到，陛下真是太仁慈了；心中惭愧惶恐，惘然不知所措。玄奘听说强弩张满弓，小小的松鼠不足以使其扣动扳机；洪钟隐藏音声，细小的草茎不能使其发出声响。不料皇帝日月雨露般的恩德屡次惠泽佛门。这是我的愿望，岂是我的贪图啊。俯伏思维陛下位居至尊，掌控乾坤，手气玄符，继承国祚。功业超过轩辕、颛顼、夏禹、商汤等历代圣明君主；敷演众妙之门来陶冶时俗，使用各种才能来教化民俗；九州之内都沐浴陛下的仁义之风，四天之外也都沾润陛下的圣德教化。

然而，不是至圣之人不能阐明解脱法门的本源，不能敷演神明护佑的事迹。追思极远之境，自然是发乎天意，我等只能祈祷冥冥之中诸佛的护佑，以此回报天子的恩德。陛下优美的文辞洞悉幽微，已经超过稀世奇珍；神秘的手迹公开颁布，必将超过无价瑰宝。所有群生，无不悦服拥戴；那些僧侣，更是欢庆跳跃。想那天上的音乐，与此相比不算神奇；获得轮王的髻珠，与此相比哪里算珍贵？应当刻在贞石之上，安置在佛寺之中，让那些痴惑的众生能够耳闻目睹，使昌盛佛法的火炬流传到无穷的未来。让人们瞻仰陛下雄劲的墨宝，当下就发起菩提之心；吟咏陛下雄健的文章，从而探究深奥的至理，获得般若智慧。即使经历芥子劫那么长的时间，昭昭功业之美恒常存在；纵然沧海变成桑田，蔼蔼长者之风永垂不朽。

玄奘天资平庸，修行微浅；既然落饰出家，就想要阐扬先圣的大道。凭借皇帝的威德教化，前往迦维；等到开始翻译佛经，又承蒙朝廷的奖勉。在贞观年间，玄奘受到先皇太多的眷顾；永徽以来，更是承受陛下特殊的恩遇。先皇和陛下屡次亲笔撰文，用华美的文辞褒扬玄奘。先皇和陛下如此眷念安抚愚劣之人，玄奘内心实在惶恐。只有时刻铭记陛下洪恩，念念不忘输诚报答。但是陛下的恩德像大海一样深广，岂是一滴水所能酬报的；布施像嵩山一样厚重，也不是小尘土可以酬谢的。只有凭借诸佛无与伦比的智慧之力，匡助大唐国祚绵长。不胜恭敬爱戴之至，谨请内给事臣王君德上表陈谢。冒犯陛下的威严，内心深感惶恐。”